第801章（1 / 1）

&esp;&esp;儿子孝顺娘天经地义，顾长卫更是理所应当地甩手不管。

&esp;&esp;顾远十多岁时，力气渐长，便能下地窖去给他娘清扫粪秽。

&esp;&esp;“顾远曾跟我讨钱，说是他娘身上都被粪水泡烂生蛆，要买些药膏。”

&esp;&esp;“我还给了五十文呢！”

&esp;&esp;顾长卫好像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般，强调道。

&esp;&esp;他这德性，就是站在一边的村长都看不下去。

&esp;&esp;玄泽忍不住上前，用鞋跟踩了顾长卫的手指。

&esp;&esp;顾长卫哎哟半天，满头大汗疼得嘴皮子哆嗦，一个劲求饶道：“各位大人，我老实说，别打了别打了。”

&esp;&esp;“之后呢？”

&esp;&esp;摆手叫玄泽暂时退开，郑连继续问道。

&esp;&esp;“之后，我便没管啊。”

&esp;&esp;顾长卫脸都皱巴成一团，只有一个硕大的酒槽鼻红得显眼。

&esp;&esp;“顾远自照顾他娘亲，旁地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。”

&esp;&esp;“只直到两年前，那疯……”他还想说疯婆子，见玄泽又要上前，顿时改口道，“那女子死在地窖中，顾远自操办了丧事。”

&esp;&esp;“后来村中闹诡异，又请了道士来镇压，这……这事情不都完事了吗？”

&esp;&esp;顾长卫这样的人，已经练就了一张牛皮似的脸，事事都往自己亲儿子头上推。

&esp;&esp;这时，一个力士进来，手中拿着一张从村子民宅上揭下来的黄符。

&esp;&esp;玄泽出身清虚观，符篆一道他十分熟悉，接来在手中细细摩挲。

&esp;&esp;也不知他是怎么‘看’的，没一会脸色大变：“不对，这只是江湖骗子的把戏，根本没有任何镇邪之效。”

&esp;&esp;玄泽的判断，让郑连和魏世两人对望了一眼。

&esp;&esp;没有镇邪之效，那村中哭声为什么停了？

&esp;&esp;不待两人想明白，黑漆漆的野地里，忽而隐约传出一声哭泣。

&esp;&esp;这哭声极细微，夹在风中很容易被忽略。

&esp;&esp;但现在万籁俱寂，这声哭就格外明显。

&esp;&esp;顾长卫整个僵住，在场诸人，这哭声最熟悉的莫过于他。

&esp;&esp;村长实在很多，嗷地一声，便往郑连和魏世旁边钻。

&esp;&esp;据说沾了官气，邪祟不近。

&esp;&esp;眼前瞧着卖相最靠谱的，便是这两人。

&esp;&esp;村长想法是好，但任务中谁会让陌生人近身？

&esp;&esp;郑连刀柄一顶一转，村长便转了个方向，跌到了一旁。

&esp;&esp;“玄泽！”

&esp;&esp;郑连招呼一声。

&esp;&esp;玄泽立刻嗖一下窜了出去，深山猿猴般攀上小木棚的屋顶。

&esp;&esp;随手扯下蒙眼的黑布。

&esp;&esp;黑夜中，他一双眼睛生得明亮。

&esp;&esp;众人皆半盲的时候，他反倒能看见些不一样的。

&esp;&esp;风吹起他鬓边碎发，异于常人的灰蒙蒙视野中，一道黑红晦气，格外明显。

&esp;&esp;玄泽定眼去看，却见一个黑红影子，伏在荒草地上。

&esp;&esp;正一下一下的，舔舐着蓑草叶上的什么东西。

&esp;&esp;它似乎已经没了行走的能力，四肢匍匐像是什么动物一般。

&esp;&esp;在地上爬行时，压着蓑草发出沙沙的声音。

&esp;&esp;玄泽顿时振奋，轻巧跃下地面：“是实心的！”

&esp;&esp;赵千户曾说过，实心的远比空心的好对付。

&esp;&esp;听了玄泽的话，郑连沉声道：“全体，备鸡血符，备朱砂！”

&esp;&esp;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，湿润的鸡血符在绣春刀上，抹出一道道红痕。

&esp;&esp;这段时间里，那影子也靠近了过来。

&esp;&esp;玄泽这才看清，那影子在做什么：“它在舔顾长卫的血。”

&esp;&esp;先前顾长卫受了箭伤，伤口简单包扎了，但还是一路滴了些血在草叶上。

&esp;&esp;黑暗中的影子，便是匍匐着，在舔舐这些血滴。

&esp;&esp;郑连高高举起的右手，没有挥下。

&esp;&esp;他察觉到一件不对劲的事情。

&esp;&esp;这黑影并不像寻常诡物，遇活人便攻击。

&esp;&esp;对地上血滴的执念，明显超过了对活人的妒恨。

&esp;&esp;竟是一路爬行，一路舔舐。

&esp;&esp;在草叶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。

&esp;&esp;行至近前，它也不管众人，只是围着小木棚外防阴神窥听窥看的香火线圈打转。

&esp;&esp;长鼻子的都能嗅到它身上的恶臭。

&esp;&esp;擀毡似的头发将脸遮住，不停发出野兽一般的闻嗅之声。

&esp;&esp;第638章 生，生

&esp;&esp;夜中，呼呼的闻嗅之声格外明显。

&esp;&esp;浓烈的腐臭之味，带着泥土的味道，甚至盖过了木棚顶上的干花束。

&esp;&esp;不必玄泽转述，便是郑连都能看见这匍匐黑影上簌簌掉下一些白米粒似的蛆虫。

&esp;&esp;郑连取来桐油火把，轻轻一晃。

&esp;&esp;这游荡的黑影，立刻向后退进了黑暗中。

&esp;&esp;只是还不甘心，依旧徘徊在黑暗中。

&esp;&esp;发出一声声，夜猫嘶嚎似的哭泣。

&esp;&esp;两相僵持时，木棚中的顾长卫忽而恐惧哀求：“别来找我，别来找我！”

&esp;&esp;从前他只听村中闹诡，从没亲眼见过，还曾与狐朋狗友调笑时道：“活着都是个癫子，死了还能翻起浪？”

&esp;&esp;第一次直面，他才晓得怕。

&esp;&esp;他这才发现，过去多年，地窖中传出的哭喊其实早已经刻入了他的脑海。

&esp;&esp;指甲盖里的木签子，都因恐惧遗忘了。

&esp;&esp;他挣扎着，从地上爬起就跑。

&esp;&esp;一旁力士要拦，却被郑连叫住。

&esp;&esp;外面舔舐血滴的，应该就是被他关死在地窖的盲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