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(1 / 1)
于是阿山再睁眼, 看到的就是正下方一小块地上铺着的墨绿藤蔓。
藤蔓上有青碧的叶, 有白色的小花。
藤蔓慢慢编织出一个人影, 那人盘腿而坐,头顶聚满了白色的小花, 十指蜷曲双臂向前, 像是在与谁十指相扣。
那人身下的地上一层层小白花将他环绕。
阴水绕着小白花画了一个圈, 像在守护。
阴水之外, 荆棘遮挡间, 藏着一口扭曲怪异的井。
井口很深, 往里面望去,一个长发的女人蜷在井底,她的身体曲折, 脖颈折断,多处骨裂塌陷。
阿山不知道井里的女人代表了谁, 他从满是荆棘的空中小心落下,藤蔓在他身周,帮他扫开挡路的荆棘。
荆棘的刺划伤了藤蔓,墨绿的汁液溢出来,滴进黑水。
颓然疲累的黑水因为这一点汁液,仿佛瞬间恢复了生命力,重新振作起来,慢慢向荆棘的方向扩散。
白鸽从阿山怀里探出头,叹息,“咕,想不到小主人心底竟有三方执念纠缠。”
“哪三方?”阿山知道白鸽能闻出来。
“咕,荆棘不知道,只知道很臭很臭,还有点辣”,白鸽嫌弃地用翅膀扇了扇风。
“藤蔓是他自己,他与荆棘是对立的。”
“黑水是……”白鸽还没说完,便被阿山打断。
“黑水代表主人”,阿山默默盯着那滩软绵绵的玩意儿,“是小主人心里的主人。”
“咕,我心里的主人是碧蓝的天”,白鸽摇头晃脑道,“你心里的主人是神龛上的仙。”
“怎么到了小主人心里,主人就变成了这般柔柔弱弱需要保护的样子?”
“那不重要”,阿山翻了个白眼,“无论他怎么想主人,事实是主人在帮他抵抗荆棘,帮他拔除尖刺的伤害,做回自己。”
“咕,你说的不完全对”,白鸽双翅叉腰,“小主人也在配合主人啊,而且……”
“你看,藤蔓和白花编织的不是他自己,是主人啊……”
柔软的黑水,是一道坚强的屏障,隔绝荆棘的侵扰。
绿色的藤木是历经苦难的蜕变,白色的小花是希望的光芒。
而代表痛苦和绝望的荆棘在节节败退。
所以常青藤是现在,荆棘是过去,白花是未来。
黑水跨越所有这些艰难的岁月,一直长存他心底。
“咕,主人的门后是众生”,白鸽两眼放光,“小主人门后是主人。”
阿山看着白鸽,露出嫌弃的神情,“你干嘛笑这么变态!难不成你赞成他跟主人在一起?!”
“咕!他俩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?”白鸽翘起爪子挠挠头,“那三个月我还特意飞远了点,我以为你……”
“那时候我不在山上!”阿山气不打一处来,“原来就是他放水淹山!你知道后来我和阿眠花了多长时间才把光秃秃的山顶栽满树吗!”
“咕!你怎么想不重要,重要的是主人怎么想!”白鸽飞到阿山头顶,“主人自从辞官,一路向东,连他老家润宁都没有拦住他的脚步,唯独停在了扶褚山,你还不明白吗?”
“我明白什么!”阿山嘟起嘴,“他叫我和阿眠留在山下,说要去解决山上的极凶……我又看不见,隔那么远也听不清……我反正当真了,谁知道他在山上跟……跟……”
“哼!”阿山头一偏,彻底不说话了,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恼怒。
隔了一会,他喃喃,“三个月后他下山接我们,结果不光自己死了,甚至还变成了极凶……”
“赛狗闻,你说……这事是不是跟小主人有关系?”
白鸽一跃而起,然后俯冲而下,狠狠啄了阿山脑门一口,翅膀不停拍着阿山的脸,“咕!你再叫一个试试!”
“咕!管那么多干什么!主人开心就好!”
“谁跟你呀,头脑简单!屁事不往心里去!”阿山捂着头,蹲下。
“咕……也不知道小主人怎么样了”,白鸽飞回阿山头顶,把阿山的发抓成了个鸡窝。
“真是令人担忧啊……”白鸽向后背着翅膀,颇有些老气横秋的味道。
……
主魂溃散的地方,在西方三十七里。
观音庙。
沈长清从门中穿出来,笼罩在控制不住四处逸散的红雾里。
他踉跄了一下,才堪堪站稳身形,不至于摔倒在地。
他已经来不及思索为什么明明已经附身胡万的邪祟会回到观音庙,又是怎么回到的。
红雾很快消散不见了。
他站在高高的门槛前,深深皱起眉头。
那里面有三个大凶的气息!
罪观音不是邪祟吗……
莫非是天庭的圈套?用三个大凶来埋伏他
那未免也太瞧不起极凶之能了。
沈长清面沉如水,缓步走进去,跨过高高的门槛之时,扶了门框一把。
走入大殿,乍一看见里面的怪异景象,连他也禁不住心脏重重一跳。
荆棘丛生,蛛网密布,密密麻麻的刺挡住了来路。
沈长清过不去,荆棘已经喧宾夺主,填满整个大殿。
案前陈设全部被扎穿,荆棘无意识攻击着所有靠近之物。
太阴舍弃了神像,钻进大刀里,藏在红柱后面。
观音像四分五裂,五官都模糊了,一根荆棘正好扎在它脸中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