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（中）地狱无门（1 / 2）

&esp;&esp;不远处，劫后馀生的顏以安打了个喷嚏，绝对是有人在偷骂他。

&esp;&esp;无明子嘖嘖称奇，原来这木头一样的小子也会有这么正常的生理反应，还以为顏以安就是个披着人类外皮的外星生物。

&esp;&esp;他搭过顏以安的手，给他把了脉，「你水泡太久，受寒了。」

&esp;&esp;顏以安眨眨眼睛，对自己的身体不是很上心，比较好奇为什么摸摸手腕就可以知道这些事。

&esp;&esp;无明子再度称奇，这孩子是爹不疼娘不爱，有人生没人养吗？怎么好像连中医都没看过的样子？

&esp;&esp;顏以安想了想，这话倒也不算错。

&esp;&esp;「我有爸妈，」他说，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姊姊，跟一个妹妹。」

&esp;&esp;无明子嗯了两声，正准备接续下去听后来，不料顏以安却好像只想讲这微不足道的小事，闭上嘴，又变回闷不吭声的木头。

&esp;&esp;为了礼尚往来，无明子也只好挑了点不重要的讲：「我没有爸妈，有个师父跟师公，还有个师弟，但是没住在一起。」

&esp;&esp;顏以安点头，算是理解。

&esp;&esp;两人话题终止，安静了一路，循着简单留下来的地图，一路绕过了地府与其他鬼民，走在隐密的小道上，最后等在前头的，是水畔佇立的破旧楼房。高约五层楼，全由黑砖石堆叠而成，远远看着就像是土楼一般，一片死气沉沉，放在顏以安眼里就是违章建筑、危险公寓，一不小心就会哗啦啦倒一地。早就该让公家机关全数翻新或是拆除。

&esp;&esp;还没走近楼房，他们迎头就碰上了远远走来的影子……不，说是走并不恰当，准确来说，是滑行过来的。

&esp;&esp;「明仔。」

&esp;&esp;来的是条大蛇，墨绿色的鳞片，上头几点像是泼金墨的花纹随着蛇身摆动闪着光。

&esp;&esp;顏以安左右看看，横竖现场也就自己还有无明子，不是在叫自己，就是在叫旁边的人。

&esp;&esp;「叫你？」

&esp;&esp;无明子嚥了口口水，「柳大人。」果然见到了，无明子很快露出笑容，社会人士用的那种，「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您。」他其实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，像是「好久不见。」或是「真是凑巧。」又或者是「别来无恙。」之类的词好像都不太适合。

&esp;&esp;要说好久不见，是自己躲着人家的，要说真是凑巧，他四捨五入也是来找人的，要说什么别来无恙……人家身为五毒之一，让人生病都来不及，哪轮得到他自己。

&esp;&esp;大蛇蛇信一吞一吐，看着眼前好久不见的青年，对地祇来说，这十几年当然算不上什么，但是人类命短，十年就够看出变化，像是面前这个，从肉嘟嘟圆呼呼的小团子长到如今青年模样，用不了多少时间。

&esp;&esp;他有些话想说，但是地点不适当。

&esp;&esp;大蛇点了两下头充当招呼，「没时间了，先把你们要带的人带走。」

&esp;&esp;咦？无明子一愣，怎么回事？

&esp;&esp;他都做好要跟这条大蛇抢人的觉悟了，怎么一上来就是柳大人要他们快点走？

&esp;&esp;大蛇没有多说，可能真的很赶时间，长尾一捲，提溜着两个青年就往黑砖石楼过去，一路上无人看守。他们轻易地进到楼城内里。

&esp;&esp;枉死城说是城，其实就是一大片黑水域，外头的黑色楼房都只是冰山一角，入了楼房内，抬头上去，四周围绕着五层楼高的建筑，像口井一样，地面全是黑石舖成，中央还有一池圆形的黑色池水，像镜面一样，看不到底，听不见鬼哭，只剩下满室沉寂。

&esp;&esp;楼房内有黑影穿梭，那些影子模糊不清，在楼道内穿梭来去，开关门户，对他们的到来没有反应。

&esp;&esp;「柳大人……」

&esp;&esp;「我知道你们要找谁。」大蛇说，化作人形，黑发细目，一身宽袍，姿态雍容妖媚，宽袍隐约透着点苍鬱，上头有与蛇身上头一致的泼墨金纹，他伸出葱白指尖指着那池水：「跳下去，底下就是枉死城，抓到人就赶紧离开……明仔，你知道怎么做吧？」

&esp;&esp;无明子看着面前熟悉的脸有些恍神，回忆来到很久以前的山头，那时候村镇鲜活一片，没有什么死人鬼门，有他、师父、师公，还有他眼前所见，所有山头的生灵死物。

&esp;&esp;——明明啊，你嫁不嫁？

&esp;&esp;他师父问他。他怕的夜不成眠，还是他师公来到他枕边，轻轻哄他。嗓音跟水一样。

&esp;&esp;——莫怕，师公在的一天，那小子没法动你一根毛。

&esp;&esp;他倒是想跑啊，可是他跑了，这一村镇怎么办啊？他看不见鬼魄，那些迷路的孩子们要怎么找到路回家？

&esp;&esp;莽山是他的家啊，他又能跑去哪里？

&esp;&esp;他在山中徬徨无措，走至曾经熟悉的山道，打自他一双眼睛少了一半，再看不见死物阴灵，这一座大山便也少了一半。

&esp;&esp;几条墨绿小蛇鑽到他面前来，不像以往替他指引上山路途，只把他往山下满是生人气息的村庄引。

&esp;&esp;「悦叔……」他往蛇仙走了一步，却有感被人拉扯住手臂。

&esp;&esp;「喂。」顏以安自小跟着花景兰进出花家大门，虽读不懂空气也不愿去读，但脸色倒是能看一些，一看见无明子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。

&esp;&esp;「阿玄。」他们面前的蛇仙开口，眼前的青年之于他还是那个娃娃，长的眉清目秀，美人一个，不管过了几年都一样。

&esp;&esp;不知道是不是借用了顏以安眼睛的关係，无明子总感觉柳悦的五官在他眼中多带上了点蛇形姿态。

&esp;&esp;「你莫怕。」蛇的嗓音温顺，跟他师公相差无几，不过语调总是若有似无地勾起一点娇俏弧度，「我还在一天，他就拿你没办法。」

&esp;&esp;柳悦没有什么表情，不过蛇毕竟也不需要表情。

&esp;&esp;无明子什么也没说，从口袋内掏出一卷红绳，把自己跟顏以安缠紧了，任由蛇仙化作蛇形，长尾一捲，将他们带入了那一片黑水。

&esp;&esp;＊

&esp;&esp;枉死城，黑水一片，本该什么都看不见，但幸而这里有个神祇开路，虽说是近阴间的地祇，但终究拥有神职，在一大片魂魄当中还是十分耀眼。四周除却一片黑水，还有同上头那五层楼高的楼房一样的建筑，一路往下，全都浸在水中，也同样有黑影在之间穿梭。

&esp;&esp;无明子恍惚间想起了凡尘的仪式。

&esp;&esp;打枉死城。

&esp;&esp;这仪式牵扯到冤屈而死的人们，举行的并不是很兴盛，别说无明子没看过几次，顏以安生在都市里，更是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