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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庚·柒(2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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劲揉了起来,不推开的话,明早大抵是起不来床的。酸痛感让人脑门直冒汗,他却知道用对了力,手很稳的继续下去。结不结实的不说,他的确是很惯于忍耐。

按摩到臀侧的肌肉时,他的手顿了顿。就好像烫伤过的地方永远保有热和痛的记忆,他也不由得记起,那个位置,殷郊曾用手掌高高托起他在肩头。

他们都在笑,他们脸上的表情,细微的动作,说话的神态,身旁的景象,那些画面浮现在殷寿的眼前,任殷寿旁观着、审视着,像是在审视着他的童年。

他们多像呐,笑起来时,眉眼之间似乎真有某种程度的相似。他们多像有些年轻的父亲与他的孩子,多像一对年岁差得多的兄弟。他从前想,那如果是真的多好。

至于事到如今,他又是如何想的,他却不清楚了——大抵是不清白的罢。

否则,又怎会做那样的梦呢。

同帐里数他最小,都是青春鼎盛的年纪,那回,他们当他睡了,又在被子里讲起些有的没的来,无非是些破庙奇遇,闺阁艳事,男欢女爱。他之前也听到过几次,对那些令少年们激动不已的情节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。

那些故事里总有痴心女子,她们或是大家闺秀,或是风尘女子,或是山野精怪,各有各的际遇,却总是不知何故的倾心于故事的主角,心甘情愿同他巫山同游,风流一度。

这一次,是含冤的女鬼。

“他逼迫我不成,便暗中害了我的丈夫,强娶了我。”

“新婚之夜,我吊死在新房之内,许是死时含怨,魂魄未得消散。我便在他宅之中日日诅咒,自此,他家中噩事频发,不多日子,那登徒子也自死了。这房子也成了鬼宅,无人再敢接近,荒废到如今的模样。”

“我索了他的命,却依旧不得往生,我想是因为我还有执念的缘故。”

“我那丈夫,您十足的像他。”冰冷的手覆上书生的脸颊,柔情的抚着。

“见了您,我才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等待的是什么,就当是帮我,了结尘世的最后一桩心愿……”

恍惚间,那女鬼化作殷郊的脸,攀着他的肩,一寸寸贴上来,红衣妖冶似火一般。他微凉的身体贴上了他的,滑腻的手指灵蛇一样游走。

他惊醒,抬起头,看见殷郊颈子上赫然一个齿痕。他再看,殷郊却是书生的打扮。他松了手,手中抓着的衣襟落下去了,是寻常布衣的灰麻色。而他低头一看,那袭红衣此刻正穿在他的身上,那女鬼,是他自己。

殷寿从床上一挣而起,心脏连着太阳穴突突乱跳,终于是真的梦醒。

天气一天比一天热,依傍在校场边的几棵树,已有早鸣的蝉攀上树梢。

夏季开始了,酷暑难耐的那些时候,白天到夜晚身上的汗没有干过,太阳烤得人头晕目眩。晴日的间隙又常发暴烈的阵雨,片刻就会浇的全身湿透。

然后又不知什么时候,风日变得温顺起来,空气让人呼吸舒畅,晚间值夜时,又或是清早一出帐篷,甚至感到些微的寒意顺着小腿覆上来。

“这个时候了,怎么还有蝉呢?”

儿时常在乡间奔跑着摸鱼抓蝉的伙伴告诉殷寿,那是有蝉和蝉的区别。

“长的也不太一样,春蝉季月前就有,最热的时候又是一种,立秋后就都是寒蝉了,有时天很凉了还有呢,冷不防叫上一声。”

“总觉得今年蝉叫的时间格外长些,聒噪的很。”

“我瞧倒是年年如此,殿下,你心不静呀。”他嬉笑着,走去了。

回宫的日期定在立冬前后,返乡秋收的士兵都已回防驻守,便能走的开了。

殷寿一边收拾着行装,一边开口,“孙平,你哪天走?”

“这次我就不回去了。”

分明离家已有半年了啊,殷寿翻身上马,一路向西。朝歌依旧,只是秋风萧瑟了垂柳。

殷宫内不可纵马,鹿皮靴踏在石砖地面悄然无声,再往前就是寝区宫道的尽头,慢慢的近了,有些彳亍。他想了想,步子一折,向一旁拐去。

石子敲在窗上清脆的一声,落下来,骨碌碌的滚远,屋里人推开窗,还没看见人,先是笑了,“怎么总还像个孩子?”

殷寿穿着一件新裁的鼠灰滚边的外衫,前襟里漏出一截若草色的领子,落霜的地下悄悄冒出的芽儿似的。殷郊看着他,眼睛也不眨了。

“好看吗?”殷寿走到他跟前,手心有些出汗,“在那儿穿不了这些,既然回来闲几日我就试试。”

“好看。”殷郊说,“你这家伙,往后不知道要惹多少人为你伤心。”他走到彩漆的小几边去取茶具。

“什么呀。”殷寿顺着他的话,“我可不会让你伤心的。”有些狡黠的将眉毛轻挑,已然一副风流做派了。

殷郊瞪他一眼,他笑眯眯的,跳上他最喜欢的窗边的位置,视线流连在殷郊泡茶的动作,“我要淡一点儿。”

窗台上搁着一卷书,字句间有勾画的痕迹,殷寿掸眼随意的看了几行,“岐州?”

“闲来无事,看些风物志来消遣。”

茶在壶中闷着,清香渐渐弥散开来。两人对面坐着,絮些闲话。

几个花盆放在屋角避寒,花期已过,这时节是无甚颜色的。独有墙根下一丛山茶安安静静的盛放,二十四番花信风,它就是十一月的花神。它生的高,葱葱茏茏的,连花带叶映在窗前,殷郊伸手折了一支,在手上把玩。

殷寿不知怎么的,眼睛总不由自主的追着他的指尖。殷郊以为他是要花,“不要。”殷寿却说。殷郊老父亲似的小声念叨,“以前分明还会乖乖接过去的。”

殷寿忍不住发笑,那就要就是了,他来拿,殷郊却伸出手,将花别在了他的鬓边。殷寿感到殷郊的手指碰到耳朵微凉的触感,不自在的摸了一下。

年少簪花,自然是艳丽无匹的,更何况是那个人的年少时。殷郊的眼睛注视着他,两只点漆似的瞳子灼灼发着亮,“好看。”

殷寿又伸手摸了一下,心脏鼓噪。他眼观鼻鼻观心,埋头咬点心吃。

“绣球开花是什么时候?”过了一阵,才又开口。

“夏天呀。”

“芍药呢?”

“也是夏天,稍晚一些的时候。”

“那我今年瞧不见了。”

“明年再瞧吧。”

“你还摘下来为我戴上吗?”

殷郊转过头看他,他看见殷寿瞧着他,他没有笑,认真的好像这真是一个约定似的。

殷郊心头无端的紧了一下,“好啊。”他压下那种念头,点头笑着说。

东宫内,太子殷启正在饮酒,宫人都撤到殿外,只有一蓝衣舞女陪侍在侧。

“碧虹,我这个弟弟,就是你见了也目眩神迷吧。”

“碧虹不敢。”

“可是真心?”殷启挑起她小巧的下巴,将杯中酒赏了她。揽过腰肢,复又吻上去。薄衫委地,一室旖旎。

龙德殿中,众臣朝会。

“此外,三日后,二王子行束发之礼,具体章程,容臣等请示。”

“司礼官何在?”

司礼上前一步,将条陈事项一一说来。

“好,没什么增减的,一律依照祖制惯例,司礼部尽快采买。姚主事呢?这事就交给你来办。”

“臣领旨。”

“明儿一早就在宗祠行礼了。”

其实殷寿早已束了单髻,是为了方便戴盔。先前是将头发散开结索的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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